《大生意人》目前在台网双端的表现，存在着一定差异。


在电视收视端，《大生意人》拿出了可谓强悍的顶级数据，首播即打破近三年央视八套剧集首播日实时收视率Top1、近三年央八剧集首集平均收视率Top1等四项纪录；截至目前根据酷云数据，该剧的平均收视率保持在单集3.5上下，或成为下半年央视八套“剧王”。


但在网播端，该剧目前热度迟迟未破9000。
这种台播与网播两重天的情况，这些年来并不少见，但行业至今还需要寻找破局思路。


而且不同于上半年平均收视破4、但口碑有争议的《六姊妹》，很多社交平台讨论会认可《大生意人》是“好看”的，服化道等方面的质感也堪称扎实，却依然未能转化为网播端的热度。


对比几年前“台网趋同”的行业观察，如今的市场环境或许已经再度出现变化。
而平台还在大力投入不少台播类型的作品，如此决策的背后，或许折射着行业对未来内容制作方向的一些思考。


经商传奇剧，题眼在“奇”

《大生意人》是一部可谓久违了的经商传奇剧。
类似的作品在世纪初曾频繁出现在热播榜前列，包括《大宅门》《大染坊》《钱王》《乔家大院》《走西口》等。
直到2010年代，这类剧集才因为市场疲劳而逐渐退出主流视野。


此类剧集的共同点，是以商业奇才的传奇人生为索引展开故事，并聚焦清末民国年代，在山河破碎的年代背景下演绎群像命运的无常。


《大生意人》在很多方面会让人想起曾经那些佳作。


从叙事轨迹来看，主人公古平原满足“传奇”的定位：含冤发配的一介书生，在纷乱时局下从票号起家、以茶叶发家，逐渐扩展商业版图，成长为秉持仁义之道、与外国资本对垒的民族“商王”；加上期间与常玉儿等红颜知己的情感，家国大义到爱恨纠葛等元素一应俱全。


在“经商”这个维度上，《大生意人》刻画的几段商战也可谓精彩，包括高息揽存、建立信用体系等如今依然不过时的金融玩法，是这类剧集主要的爽点来源。


在此基础上，对比过往的经商传奇剧，《大生意人》的制作升级，进一步满足了当下的观众审美。


根据公开信息，全剧在150天的拍摄周期内转场四次，横跨伊春原始森林、安徽黄山村落、内蒙草原等多个实景；开篇所呈现的“宁古塔”还带动了不少话题，荒蛮冰原的质感颇为震撼。
包括演员的服化道等细节，大体上也挑不出毛病。


这些要素共同构成了目前《大生意人》的口碑。
那么，为什么这种品质很难转化为网络热度和讨论度？

或许话题还是要回到经商传奇剧的层面。
作为一种电视时代的热门内容，其在很多方面满足的依然是电视观众的审美。


导演姚璐对搜狐娱乐分析认为，经商传奇剧的好看在于一个“奇”字：“这类剧集有一种有着明显时代特征的‘爽’，很多绝地翻盘是得益于‘奇遇’，主角前面做了什么事、认识了什么人，误打误撞结识贵人等，在过去是很常见的创作方式。
”

“但对于如今的观众来说，网文时代成长起来的观众更寻求对人生的‘掌控’，而非阴差阳错式的‘机械降神’。
”

白景琦的堂姐、陈寿亭的义妹、乔致庸的胡大人等等，如果放在当下，或许都会被读解为“降智”的剧情硬解；而古平原的某些经历也正如这些桥段，是让人啧啧称奇的“传奇”，但这种“奇”或许让当下的观众感到不那么“爽”。


更重要的是，制片人盖盖认为：“如今的观众或许不爱看这种‘命太好’的传奇人物。
”

“现在能够明显感觉到，观众会更多为小人物感到共情。
商业传奇的故事，包括《大江大河3》《淬火年代》《灼灼韶华》等，这两年在网播端都不算出彩，可能世纪初的人对商业成功是有向往的，也更共情其中的爽感，但如今这种爽感是被打折的。
”

经商传奇剧在二十年前后经历的差异，折射着如今市场偏好的复杂性。


台与网

几年前，“台网联播”其实还算是个新概念，即长视频平台主导创作的剧集，同步登陆卫视上星播出。
在此之前，更常见的情况是“先台后网”以及“先网后台”。


而“台网联播”的出现，是基于彼时网剧体量和品质的提升，以及在线视频受众逐渐多元化，台播与网播的受众开始出现更多趋同性。
尤其是在2021年之后，《山海情》《觉醒年代》《人世间》再到《狂飙》等等，诸多作品开始能够实现台网“双爆”。


“所谓台网趋同，其实有几个关键的行业背景。
一是行业逐渐形成了以长视频平台为核心的生产生态，这也决定了电视台有更多引入网播内容的需求；二是行业在重新提出‘内容为王’之后，开始尝试更多非流量类剧集的生产。
”制片人盖盖分析称。


而在市场层面，主流年轻观众也逐渐走出了流量主导的惯性，开始形成越来越成熟、多元的审美，并能够对《觉醒年代》《人世间》等传统正剧作品给出正反馈。
这鼓励了行业在这些领域，包括严肃题材改编等进行探索。


导演文伟也指出，这些“双爆”得益于恰好响应了主流观众的一些情绪：“年轻人市场一直是比较能和小人物共情的，对《人世间》和《漫长的季节》的认可其实是基于近似的情结；还有对《觉醒年代》《扫黑风暴》等主旋律叙事的兴趣，也是彼时部分观众情绪的折射。
”

但近年来市场的变化，逐渐放大了两方面观众的差异。


文伟认为：“其实电视端的市场整体是趋于保守的，题材会聚焦主旋律、家庭伦理、谍战等，能卖片的主角一般也是中生代、国民度高的演员。
”

“而网播端的偏好则一直在变，所谓台网趋同我觉得更多的是，在市场和行业快速发展的过程中，与电视市场形成了某种交汇，但终究还是会逐渐分岔。
”

年轻观众在表现出新的内容偏好，在微短剧进一步发展的当下，观众会需要更快节奏、强情绪的内容；外部环境放大压力的情况下，年轻人也会对强话题、现实题材的内容失去兴趣，而更多寻求某些更“超现实”的表达。


比如近期实现台网“双爆”的两部女性年代剧《小巷人家》和《生万物》，都对人物关系进行了某种“柔化”处理，更多放大了女性互助、彼此扶持面对生活的情节。


即使是“台网趋同”的阶段，很多剧集类型也始终没能打破壁垒，比如在2023年之后升温的谍战题材，收视颇高的《无间》《孤舟》等依然没能在网上掀起多少水花；而仙侠、悬疑等网播端的热门题材，包括《大奉打更人》《漫长的季节》等收视表现也不算出彩。


弥合两个市场的差别、生产满足多元需求的内容，如今的难度或许还会更大。
但对影视行业来说，这又是一道似乎必须作答的考题。


内容选择题

未来的行业片单里，还有很多大体量正剧待播。


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当属历史剧，这两年重新回到平台片单，其中热度较高的当属确定胡歌主演的《风禾尽起张居正》，此外如《大汉赋》《大唐赋》等重头戏也在筹备中；最近一部可能与观众见面的是讲述“纳土归宋”故事的《太平年》，目前已进入排播。


正如许久未见的经商传奇剧，历史正剧也是曾经电视端的热门，在时代演变中逐渐失去市场空间。
如今，在线平台却成为这种台播内容的生产主力军。


“长视频平台如今和电视台有一套完整的内容合作机制。
”盖盖介绍称，如今部分平台会与一些电视台有稳定的内容输送，甚至电视台会在筹备阶段就加入出品，“所以平台对电视端的热门题材是很欢迎的，如果能表现出一定的新意，相对会更容易过会。
”

背后的原因，首先是一笔经济账。


伴随着长视频平台增长遇到天花板，如何开源已经是行业必答题，而内容发行成为一种关键选择。
以爱奇艺的财报为例，其2023年、2024年的内容发行收入分别为25亿和28.5亿，在年营收总额中各占比7.84%、9.75%。


尤其是今年，电视收视正在迎来一个明显涨幅。
根据《广播电视大屏收视报告》，前三季度全国卫视频道节目收视总规模7824亿人次，同比上涨9.9%。


在这样的背景下，播出的剧集不但能够实现更好的售卖和广告收入，还能进一步增加剧集“实绩”，成为作品和艺人口碑宣传的一部分。
比如上半年在央视一套播出的《北上》，全剧收视率达到3.615%，相较网播成绩要出色不少。


其次，这也是平台需要做的一道内容选择题。


“这两年长剧的流量基本盘在持续缩水，行业接下来到底该做什么内容，其实大家都处于一种迷茫状态。
”文伟表示。


“在这种情况下，传统电视题材的内容一方面提供了更多元的收益入口，另一方面也成为新的内容选项，行业会希望找到其与年轻人之间的情绪交汇点。
”

包括这两年更多严肃文学的改编，实则表达着类似的“转型”决心；这份决心也同样属于很多流量演员，目前相关作品大多会以“流量艺人+老戏骨”打造班底，以吸引更多元受众，成为很多人急需的转型机遇。


同时对于流量演员来说，除了转型的客观需求，这些内容不但通常都是平台每年体量较大的重点项目，而且本身具有较高的附加值，过往在行业定位和制作标准上都是流量演员可遇不可求的。
所以尽管这些正剧的网播热度是个未知数，哪怕是头部流量也会趋之若鹜。


“更核心的逻辑是，行业以偶像剧为基本盘的生意走不下去了，需要找到新的有效内容。
而既然还没有确定的新方向，‘台网剧’至少能提供有效的收益来源，和一块并不小、口碑敏感度相对低的市场。
”盖盖表示。


如何走出后流量时代的低潮，寻求新的市场友好型内容，影视行业依然在探索的路上。
或许当如《大生意人》这样的内容能够顺利“上网”，也就意味着行业找到了答案。
"